着的沈老夫人忽而嗖地一下,没有任何征兆的睁开了眼,眼里骤然一片清醒。
话说吴氏随着晴芳来到了柳莺莺的安置的小院,沈家家大业大,族亲众多,府上时常有客拜访,故而在收到柳家来信之际,沈老夫人已经派人将地方安置妥当了。
院子唤作沁芳院,院子不大,距老夫人所居的北苑不远。
“沁芳院位置幽静,前头有水榭小溪,院后有竹林园子,因沈家亲戚众多,时有亲戚到访,故而此院一分为二,院子另外一边还住着一位姚姑娘,柳姑娘若闲来无聊,可去寻姚姑娘说说话。”
晴芳领着柳莺莺母女到沁芳院介绍了一下院子景致后,见吴氏还有话要同柳莺莺说,便十分有眼色的告辞道:“柳姑娘与柳夫人赶路辛苦了,可暂且熟悉熟悉院子或者歇歇脚,一会儿老夫人打发的下人会过来伺候,那奴婢便不打搅二位了。”
晴芳说完,便先行告退了。
晴芳走后,吴氏见沈老夫人给柳莺莺安置的院子清幽雅致,比之她们在云城的住所更要精致不少,又见方才沈老太太言语热情关切,吴氏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,不由有些感慨,道:“沈老夫人瞧着是个体面的,对待咱们这种几十年来不曾来往的远亲旧识竟也这样客气周到,莺儿,你在沈家需得守着沈家的规矩,万不可听你二叔三叔撺掇那般胡来,知道吗?无论成或不成,娘三个月后定来接你——”
话说吴氏生怕柳莺莺为了柳家牺牲自己,临走之前忍不住千叮铃万嘱咐着。
说话间,亲自替柳莺莺摘下了脸上的面纱,道:“莺儿可知娘为何一直让你戴着这面纱?”
问话间,看着眼前这张绝色天颜,还不待柳莺莺回话,便见吴氏止不住阵阵心惊肉跳道:“娘一方面是为了给你生病托的借口,另一方面啊,娘是怕你生得过于美艳,怕沈老夫人忌惮,轻易留不下咱们了。”
说话间,吴氏只慈爱的摸了摸柳莺莺的脸,又将新采买的婢女桃夭唤到了跟前,千叮铃万嘱咐道:“我走了后,你务必要好生照料着姑娘,知道吗?三个月回程后,夫人重重有赏,若照顾得不好,让姑娘遭了罪,我定要撕烂了你的嘴,再将你给发卖了去!”
一贯性情温和的吴氏竟为了柳莺莺充当起了恶妇。
母女二人交心片刻,外院柳家三老爷打发人来催了,吴氏只得泪眼婆娑的去了。
临走之前,又想起了一茬,立马从桃夭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塞到了柳莺莺怀里,凑到了柳莺莺跟前支支吾吾小声叮嘱道:“娘给你备了些巾布,你那身段是越发……越发丰盈了,眼瞅着天热了,衣裳越穿越少,沈家规矩森严,我儿若不自在,可将身子稍稍束上一束,莫要遭了坏人惦记——”
原来,长女那呼之欲出的饱满身段竟要比那美貌更令吴氏放心不下。
说完这些后,这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去了。
第009章
话说吴氏一走,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柳莺莺和桃夭一主一仆二人来。
桃夭是吴氏在她们此番出行前半月刚采买回来的,家中大嫂为了给儿子攒娶媳妇儿的聘礼便将小姑子给发卖了,卖了二十两,还是死契的那种。
柳莺莺之前一直住在别苑,吴氏担心她的身份遭人好奇探究,便将之前伺候过的婆子婢女尽数给换了。
桃夭比柳莺莺小一两岁,身子骨结实,吴氏相中她能当半个汉子使,危险时刻能护柳莺莺一二,又见她话少嘴笨,一张嘴跟锯了嘴的闷葫芦似的,一整日蹦跶不出几句话来,也不爱瞎打听乱说话,且干活利索,调、教了半个月临出发前方才塞到了柳莺莺身边来。
船上走了半月,柳莺莺便吐了半月,因身子不适,便也一直没能同她好生说过话,不过桃夭话虽不多,却也一直悉心将柳莺莺照料着,半月下来,主仆二人也渐渐适应了这副相处模式。
吴氏一走,桃夭便埋头干起了活来。
在柳莺莺踏入这个院子后不久,柳莺莺的两个箱笼便被柳三爷送了过来,是她活了十五年来全部的家当,且全部皆是近半年来在柳家别苑时吴氏给她添的。
此番一路捎带上了,不是沈家便是山东吴家,无论去哪儿,怕是都没有回头路了,柳莺莺是做好了将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的准备的。
怨吗?
并没有。
她并没有怨过柳家将她像块抹布似的扔出去换取前程的做法,就像她当初不曾想到过,在动辄被打骂,动辄被人调戏揩油欺凌的妓院里,当她像个傀儡木偶似的被人推至人前,像个动物似的,任人挑拣,任人调戏,任人赏玩的时候,竟会有人从天而降,将她解救于阴诡地狱之中,并告诉,他们是她的家人的那一刻,柳莺莺对柳家人便唯有感恩之情。
半年前,柳家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幕,是柳莺莺这一生,哦,不,至少是她近五年来,最大的光环和救赎。
因为若没有他们的从天而降,若没有他们的如期赶来,三日后的柳莺莺便要真正的踏入淫门,卖唱卖身,任千人骑万人踏,沦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