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第一个大学生,而且还是女大学生。你要知道,那时候女孩能读书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,更别说上大学当老师了,连男孩都不敢想,可你妈妈却做到了。她为了争取这个机会,跟你外公抗议,整整把自己关在牛棚里一星期不吃不喝,是你外婆实在心疼偷偷给她送水送饭才扛过来。最后,你外公也知道她性子倔,再这样僵持下去要出大事,才勉强同意再供她一年。”
这故事章若卿听过不下十次,每次姨妈说起这事都是满脸的骄傲,“可是姨妈,外公也就供了她一年,后来都是你打零工资助她才能继续读下去的,你不会觉得遗憾吗?”
“不遗憾,”姨妈摇摇头,“我和你妈妈不一样,我不是读书的料,早点出来工作还能帮着家里。可是,我唯一羡慕她的是,她从这小山村里走了出去。”
那时候,章若卿并不明白走出村子有什么好的,再也见不到无边的田野,追不到的夕阳,山间游走的流云,夜晚数不清的星星和冬夜围炉的暖光。
这里对她来说像是秘密花园,如果可以,她愿意一直留在这里。
直到现在,当她踏上泥泞的田埂,呼吸间都是冷冽的山风,远远看见那扇窄窄矮矮的灰色小门前一双期盼的眼神,她才真切地将城市里那无边的喧嚣抛诸脑后,拥抱片刻的安宁。
回来了,她长长舒口气,又回到她可爱的小山村里。
“你姨妈一早上就在门外守着了。”邻居阿姨将晒干的芥菜收进簸箕,笑着说。
“外面多冷啊,”章若卿握住姨妈的手,摩挲她皲裂的手背,想让她的手快点暖和起来,“快进吧,我好饿,早上都没怎么吃东西,就等这顿了。”
两人说笑着走进屋子里,屋内升起炉灶很是暖和。章若卿环视一周,问:“姨夫没在家?”
“早晨就出去了,没说什么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,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。”章淑嘉往炉灶里添了些煤,让火烧得更旺些。
章若卿摘下围巾,挽起袖子就要帮忙,却被姨妈拦回去,说都提前准备好水一烧开,蒸一下就可以吃饭。她知道姨妈向来麻利,说不用帮忙就不用帮忙,便也安心坐在炉边,抓起盘里的瓜子花生,一颗一颗嗑起来。没一会,三菜一汤上桌,抬眼一看都是她喜欢的菜,尖椒香干,小炒鸡丁还有一盘姨妈亲手做的腊肉腊肠,顿觉食指大动。
“动筷吧。”姨妈招呼她快些吃。
“等一会,”章若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“发给嫣然姐,馋馋她。”
“前些天她倒是打来了电话,没说几句那边就有人叫她,匆匆挂了电话,说有空再回我,到今天也没个消息,不知道是回来了还是在三亚。嫁人了还不让我省省心。”
“就是就是,”章若卿在一旁附和,“等我们吃完给她打视频通话。”
“你也不让人省心,”姨妈拣了一筷子腊肉放进章若卿碗中,“说好了一起过来,今早你妈来电话说她有事不来了,是不是你们又吵架了。”
章若卿不说话了。
章淑慧瞧着她那不言不语的模样纳闷,以往,她都会反驳一句,说她只有挨骂的份儿难敢跟她妈吵架。但今天,从姐姐章淑嘉的电话中就听出她语气也不对,难得听见她满是疲惫和无奈,但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来,只好等若卿来了好好问问。结果,两人像是说好了似的,一个赛一个,都当起闷葫芦。
“亲母女哪有隔夜的愁,”她只好宽慰道,“你别跟你妈置气,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,等她气消了,跟她说说软话。”
“又不是我的错。”章若卿声音突然高了些,想想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突然,歉然地对姨妈笑笑,讨好似的给姨妈拣菜盛汤。
“你们呀,”章淑慧无奈摇头,“真是亲母女,一模一样的倔,谁都不服软。”
章若卿不置可否,只让她赶紧吃饭,等会该凉了。章淑慧轻轻叹了口气,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。
饭后,章若卿帮姨妈收拾完,觉得有些困便进屋休息了。刚躺下就收到嫣然的信息,她赶紧拨出视频通话,准备喊姨妈进来,还没接通就被挂断,嫣然发来文字:“正在机场等飞机,下午到。”
章若卿回复:“有空回来吗?姨妈念叨好几次了,你再不回来她真把你当成泼出去的水了。”
“只有等清明假期??x?了,学校有个项目要提前筹备,我才能先回来的,你姐夫他们一家都还在三亚。”
紧接着,嫣然发过来三个省略号,章若卿能从那几个点中读出大段大段的无奈。也惊讶于,她竟然会用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。
她们不太相像,嫣然是那种无论有多困难都不会轻易表露在脸上的个性,万事都能妥妥帖帖办好,从来不会说丧气话,从来都积极像个小太阳般。如果说章若卿是月亮的阴影面,那许嫣然就是照亮她的那束光,将灰暗变得明朗。这也是为什么,章淑嘉会更喜欢嫣然。
但无论再明朗积极的人,也都会遇到波折的时候。
章若卿安慰道:“你安心工作,姨妈姨夫都挺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