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上他也没有说什么,也没征求高明的意见,推着他直奔楼下商场里一家有名的高端茶楼。
这家餐厅装修得非常雅致,古色古香,雕梁画栋,一看就价格不菲。此时正是午市最热闹的时候,餐馆门口人山人海,号牌都发到了两位数。高明心里打鼓,想趁着等位叫陈贤换一家,可那人却看起来游刃有余。
陈贤找服务生确认了预定信息,他们被直接带到了窗边视野最好的一桌,望出去,是大小船只穿梭在繁忙的开阔海港。正午的阳光照在海面,照在对岸的高楼大厦上,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非常鲜明。
“怎么这么破费?”高明被他推到桌前,还是有点无所适从。
“一直没来得及庆祝,哦不,奖励你一下。”陈贤说着把手里的大衣递给服务生帮忙挂起来。
“什么主题?”高明奇怪。
陈贤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搭在椅背上,然后坐下调整好椅子的位置,拽松开领带,双肘撑在了餐桌上,都消停了才看着高明道:“奖励你复健有了新突破。”
高明大为错愕。
陈贤是怎么知道的?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跟他说。
虽然不抱希望了,但只要身体允许,高明还是有断断续续地去复健、做高压氧治疗、按摩、针灸…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功劳,沉寂了两年多的下肢,居然有了一点点微弱的感知。
有过,昙花一现的感知。
那天高明照例面无表情地躺在治疗床上,针灸针扎了满腿,还加上了电刺激,活像在受刑。实际上这治疗和严重的痉挛差不多,总会让他很累很难受。他早就做好了受难的心理准备,却在到了后程的时候感觉到异样。
一种掺杂着刺痛和麻痒的复杂感觉,说不清道不明,像细流突然冲破了堤口一样,带着脉冲的节奏一波一波往上涌。
他戴上眼镜去看,在电流的刺激下,自己腿上的肌束在反复跳动。
这麻木难忍的感觉是腿上传来的吗?他不能确定。但这感觉和肌肉跳动几乎是同步的。
高明赶忙叫来康复师,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瘫腿,激动得嘴里话都说不利落。
复健师撤了针,拿了个板子来挡住高明的视线,然后手一点点向上,一边给他做治疗后的按摩放松,一边一寸一寸寻找他模糊知觉的来源,不断询问着他的感受。
面对那些问题,高明无助极了,明明应该是自己知觉到的,却没有办法给出答案。多数时候,因为看不到,他甚至只能靠连带起的上身晃动推测对方在碰他。
“呃……啊啊啊……”
突然,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麻涨,无法自持地重重呻吟出声。双目也瞬间直直上顶,脖颈猛地向后仰去,身上很快就渗出冷汗。
“在……在碰哪里?”高明看不到康复师的手,慌乱又充满期待地询问。可他还没有从受刺激中恢复,声音虚颤着。
复健师没有直接回答他,只让他仔细感受,自己说出来位置,说罢又不知怎么刺激了他一下。
这次感觉没有之前来得强烈了,但仍然酥麻难忍,高明憋住气,手臂控制不住地紧抓着床垫颤抖。
“是……左脚吗?”高明完全靠猜。
“是左侧没错,你再好好感受下。”
“呃、呃……是大腿?”
康复师拿开挡板给高明看,他的手正落在他大腿内侧贴近纸尿裤的位置。手指轻轻一拨,高明又感受到那种麻痛。
“这是骶神经的反射区。”
听到康复师的话,高明喜极而泣。不管是什么神经,他有感觉了!
那天他没有绑小腿的束带,害怕因此限制住神经恢复。左腿一直都不太听话,回家路上几次痉挛着冲出脚踏板,高明不厌其烦地把它重新拎回摆好。
他开心地想,这平时最讨厌的事,可能是恢复知觉的迹象。以后得注意纠正足下垂了,这样等以后可以下地的时候,才不至于因为这种简单的理由而再多一重阻碍。
这一天他等太久了。
回到家他依然很兴奋,开着轮椅在家里转来转去。多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贤,可高明几次拿起手机就又放下。
不行,不行。还是等陈贤回来当面告诉他,真想看看他脸上能有什么样的夸张表情。
高明笑着,从下午等到黄昏,从傍晚等到深夜,连饭都忘了吃。
等啊等,等得在轮椅上又睡过去了一次。
怎么今天又加班到这么晚啊?
高明揉着眼睛,决定先去洗个澡清醒一下自己。
可是冲澡时,他无论自己怎么触碰那处,都不再有感觉。
是因为刚睡醒吗?他把水调冷,朝自己头上猛喷了一通。
这下绝对清醒了。他又去掐那个位置,倏忽而逝的麻木都没有,只有虚无。感受到的,只有手上用力带来的恐惧的颤抖而已。
高明慌了。他在洗澡椅上呆坐了许久,思考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。一直坐到身上